自從和奶奶冷戰開始,不對,確切地說應該是自從奶奶不搭理她開始,琵琶每天都追奶奶屁股後面獻媚討好。只是奶奶冷艷高貴,壓根兒就不搭理她，看都不看她一眼。

琵琶沒辦法，只能再接再厲繼續討好。

媽媽同志給她支了不少招，可是都沒用，老太太這次是真生氣了，而且生得特別頑強不屈意志堅定。

眼睜睜看著閨女一天天消瘦，老太太也一天天消瘦,琵琶她媽第一次反省自己這個當家女主人沒做好。老太太是長輩,不敢苛責,於是她就將矛頭轉向琵琶身上,開始勸導閨女乖乖出國留學。反正她眼裏，除了至高無上藝術以外，其它什麽專業不一樣呀。那一老一少糾結個什麽勁兒。。。

琵琶默默聽她媽啰嗦，左耳朵進右耳朵出，根本沒往心裏去，也不打算開口爭辯。因為和她媽這種幼稚人講道理，根本就是白費勁。反正她自己是打定主意，打死也不去讀什麽商學院。至於奶奶，只要把臉皮再加厚三層，早晚有一天會把她哄好。女人不就是靠哄嘛。。哎。。大家都是同一個性別，何苦總是這麽為難她。。。

不知不覺冷戰了一個周，年到了。

因為奶奶住琵琶家裏，所以除夕那天大伯一家都趕過來，她家吃年夜飯。

半年多沒見，大伯和大娘都還是老樣子，一個爽朗溫厚，一個熱情潑辣，走到哪裏都帶來笑聲。大哥倒是消減不少，不再是從前那樣細皮嫩肉養尊處優樣子，看來這留學歸來建築師平日裏沒少去工地。

奶奶見到大哥，冷峻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顏，拉著孫子手坐沙發上說話。嘰裏咕嚕，不知道說了多少琵琶壞話，大哥悄悄瞄一眼琵琶，朝她眨眨眼偷笑。爸爸和大伯下象棋，媽媽領著大娘去畫室看那一堆啼笑皆非野獸派油畫，孟姨廚房裏叮呤當啷大顯身手，連大黃都安安穩穩趴自己窩裏啃骨頭。嚶嚶嚶。。。琵琶感覺自己被孤立了。。。

剝了一個桔子，連瓤瓣上絲絡都挑得幹幹凈凈，琵琶湊到奶奶旁邊坐下，輕輕扯一下她袖子，可憐兮兮道：“奶奶，我給你剝桔子，吃一個吧？”

奶奶從鼻子裏哼了一聲，還是不搭理她。

“奶奶，大過年，你就跟我說句話吧~”琵琶搖晃著奶奶胳膊，“別生氣了，咱們講和，好不好？”

大哥也幫著琵琶說話，殷勤地給老太太捏肩膀，“可不是怎麽著，美人兒笑一下，再板著臉可不漂亮了啊！”

老太太被孫子俏皮話逗樂了，繼續拉著他手嘮家常，問他公司怎麽樣，工程進展是否順利，工地上苦不苦之類，徹底把琵琶給忘到腦後去了。大哥無奈地看她一眼，讓她自求多福吧，伸手拿過那個桔子，一瓣一瓣親自餵到老太太嘴邊，使出渾身解數逗她老人家開心。

琵琶幹坐那裏插不上話，只好去廚房幫孟姨做飯去了。這年頭，當個孫女可真難。

晚上八點多，電視上正播放春節晚會，載歌載舞迎春，老紀家年夜飯也開始了。難得一大家人湊一起，飯桌上也變得熱鬧起來，說說笑笑，十分歡樂。

座小輩兒們紛紛給老太太敬酒，不過讓老人家抿一點，過節圖個樂子而已。

“奶奶！祝您年樂，萬事如意！”眼看著長輩們已敬完酒，大哥也剛落座，琵琶笑瞇瞇站起身，也給奶奶敬了一杯，“我幹了，您隨意！”

葡萄酒酸酸甜甜，味道蠻好，琵琶喝完酒放下杯子，卻發現奶奶安安穩穩坐那裏，並沒有要舉杯意思，一時間眾人都楞了一下，氣氛有些尷尬。

“瑟瑟你是個好孩子，我知道，但我覺得，我也是個好奶奶。”老太太靜靜看著琵琶，目光不怒而自威，“所以要麽你去讀商學院，要麽你別再叫我奶奶。”

“媽，你這是幹什麽，大過年，幹嗎對孩子說重話！”大伯連忙轉移話題，調節氣氛，“來來吃菜！孟嫂子廚藝又見長啊，這石斑做得真不錯！瑟瑟你也多吃點！”

默默吃完飯，默默看完春晚，客廳裏只剩下琵琶一個人。

奶奶不能熬夜，十點多就去睡了，大伯一家隨後也走了，然後就是父親大人嚴肅訓話。媽媽是個吃軟怕硬家夥，一看老爹真生氣了，分分鐘躲回屋裏避難去了，將閨女一個人丟給大灰狼。

父親訓話言簡意賅：天大地大，奶奶大，什麽都不如奶奶高興重要。

琵琶也很想讓奶奶高興。

讓她樂樂，安享晚年，不必再為兒孫操勞。

可代價是犧牲她從小到大追求和理想？

對不起，她做不到。

人總是自私。

奶奶，對不起。

沖個澡回屋裏躺下，琵琶摸出手機，給氣質花打電話。

電話響了很長時間才接通，那邊聲音很嘈雜，吵吵嚷嚷，聽上去很熱鬧。

“餵，”蘇葉帶笑聲音傳過來，“還沒睡？”

琵琶嗯哼一聲，問道：“你不是說以後每天晚上都給我打電話嗎，怎麽今晚沒打？”

“幫我兩個表哥看孩子，鬧騰得不行，沒顧上打電話。我給你發了短信，沒看到嗎？”

琵琶連忙調出短信界面，往下找了找，果然看到蘇葉發來年祝福短信，說不能打電話了，叫她早點睡。琵琶年祝福短信都是群發，手機一晚上都不消停，她也沒註意。這下尷尬了，好像她近表現得不太好，總是跟他斤斤計較樣子，結果後還是自己失誤。

“啊，哈哈……”琵琶開始胡編亂造，“那啥，我就是想跟你說聲年樂。”

“恩，年樂。”蘇葉輕聲地笑。

“沒事了，那我先睡了啊，再見。”琵琶一邊說著一邊懊悔，不該胡亂打電話，純粹是吃飽了撐得沒事幹。會讓人覺得腦殘。

“等等，”蘇葉忽然道，“瑟瑟，你是叫瑟瑟吧？”

“是呀，怎麽了？”琵琶很詫異。

“紀瑟瑟，”他聲音低沈溫和，帶著一絲淡淡笑意，“有個叫蘇葉人說他很想你。”

黑暗裏，琵琶臉攸地紅了。

沒見過面，除了游戲以外，什麽都不了解。

這樣感情算不算戀愛？

年第一天淩晨，琵琶黑暗裏輾轉反側二十遍，然後做出一個決定。

正月裏一直走親戚串門相互拜年，一直到初五才閑下來。

初五這天是個好日子，天高雲淡，日光晴暖。

下午三點，琵琶走到紀司令書房門口，敲門進去。

“爸，我們談談。”琵琶開門見山，直截了當。

擡頭看了她一眼，紀司令丟下筆，往後靠到椅背上，“說吧，什麽事？”

“下學期課程安排是畢業論文和實習，我只要保證畢業論文和實習評估都得優秀，就能被分配到地方以上部隊做基層幹部。”琵琶站直身子，不卑不亢地說道，“積累兩年工作經驗，我會申請國防大學軍事與政治理論研究博士學位，爭取三年後變成一名合格指揮官，報效祖國，服務社會！”

“你這是打定主意不準備留學了？”紀司令定定看著她，“準備和你奶奶一磕到底？”

“是！”琵琶點頭，答得幹脆。

紀司令眼中暗藏著笑意，他揚起眉梢，淡淡問道：“說得好聽，你怎麽能保證自己一定能考上國防大學博士？再現實一點，你拿什麽保證，畢業論文和實習評估一定能得優？”

“畢業論文我已經寫完了，年前已經上交導師，她給成績是優。”琵琶勾著嘴角，自信地揚起一絲微笑，“至於實習，我會拿出百分之二百努力，拿不到優秀我就不姓紀！”

“臭丫頭，不姓紀你要姓什麽？”紀司令氣樂了，掏出煙盒點上一根，問道，“冠冕堂皇說了一堆，你究竟想幹什麽？該不是想求我幫忙，實習時候讓部隊裏督導給你打優秀吧？”

“當然不是！”琵琶往前走一步，鄭重道，“我是來提交申請，首長同志，我想去南京軍區實習！”

“南京軍區？”紀司令吐出一口煙，不解道，“去那麽遠幹什麽，北京軍區不一樣？都是實習。”

“當然不一樣！”琵琶一臉嚴肅道，“都城這邊哪個部隊不認識首長大人您！我去了他們能不打優秀嗎！那樣怎麽能考驗出我真實水平！”

這話說得雖然有些誇大，但是馬屁拍得很不錯，紀司令聽著感覺良好。抽著煙沈吟了三分鐘，他點頭道：“可以。”

於是十天後，正月十六，琵琶拖著一只行李箱登上國航飛往南京班機。同行還有夏紫，一只聽說小夥伴要去外地實習便吵著鬧著要一起去跟屁蟲。

三個小時後，飛機降落祿口機場。

琵琶和夏紫坐上機場大巴，望著窗外燈火璀璨城市夜景，玻璃上映出她們笑臉，一樣燦爛明媚，還有對未來希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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